韩作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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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洋灵】少年北上

现实向背景,勿上升真人,拜谢。


1.

李振洋在小的时候和家里人去过一次北京,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自己长大以后会成为光荣的北漂族,甚至在大学第一年整年要忍受被放逐昌平的痛苦。红领巾刚从脖子上摘下来没多久的李振洋小同学,对教科书上被吹到神乎其神的北平城还是抱有很大的激情,下火车前就吵着闹着要他妈带他去太和殿拍照,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八达岭成为一名光荣的好汉。彼时的李振洋对地理方位没什么概念,还以为东华门出去就是居庸关,和王府井挨在一起的是香山,每家饭馆的门口都一定会摆上一只烤鸭。


那时候,北京人自己对雾霾都没什么概念。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的李振洋一出火车站开始咳嗽,当天晚上发高烧,送急诊吊水,嘴里还嚷嚷着,妈,我要去长城。他妈知道自己儿子这臭脾气,在旅馆躺到第二天,带着李振洋打一辆出租车去了八达岭。八达岭一年四季风都大,夏天都能冻到人感冒,十几年前,即便是这种大景区也根本没有好好管理的意识和能力,兜售一日游小广告的黑导游肆虐,小贩抱着老北京冰棍和五星红旗的纸箱乱窜。长城的地砖坡度大,还滑,病没好全的李振洋差点被爆满的人群挤得一滋溜滚下去。


可是,不到长城非好汉啊,顶着一双被感冒折磨到泪汪汪泛红的肿泡眼,坐了俩小时的车,丧家犬似地爬上来吹妖风,不拿一点什么东西证明自己是个好汉,他李振洋不甘心。


上上下下地爬了半天,眼尖的李振洋终于在人群中发现刻好汉章的小贩。五十多岁的大叔操着河北口音,问他要了名字,机器一开咔滋咔滋响,“李振洋”这三个端端正正的楷体字就刻在一个光滑的铜币上了。这也不算长城旅游管理处官方出的东西,可他当时喜欢的不得了,收假第一天还得嗖嗖地摆在桌子上供来往的同学瞪大眼睛羡慕,结果呢,第二个星期就找不见了。在此之前,除了几个玩得最好的哥们儿走过来嘲他,这枚已经开始褪去光泽的好汉章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。


这事儿李振洋也没记多久,嚎一阵便不再提起,反正他的心眼时大时小。多年后,大学里的朋友组织到居庸关爬长城,眼瞧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问小贩刻一枚好汉章来玩儿,李振洋脑子里的记忆瞬间就回来了,永远完全打不起精神的大学生突然挺直了腰板,咬着牙,恶狠狠地说,这玩意儿,谁买谁傻逼。


李英超刚来北京也这德行,明明身上没什么钱,看见新鲜的就像摸一摸碰一碰,店家一忽悠,立马掏钱买。站在一旁看戏的李振洋看不下去了,拽着他小弟往店外走。


”瞎呀,没看见人两眼冒绿光就等着坑你这个河北人?“李振洋恨铁不成钢地敲李英超的小脑门儿,”过会儿生活费又没了,有本事别找哥哥借钱啊。“


小孩还有一点点腼腆,日后那股没心没肺的本性暴露还盖着层薄纱,他也不说话,看着被李振洋狠狠握紧的手腕,偷着乐。


2.

李英超也不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人,该买的会买,不该买的不买,性格不算很大方也不至于很小气。同理,家里人认为李英超该干什么干什么,学一学街舞和架子鼓权当陶冶情操,但他不该干的也不能干,用唱歌跳舞养活自己,全靠一张说得过去的脸吃那碗容易腐坏的青春饭,这不应该是还有几年就要面对高考的李英超该做的事情。


他一直都挺乖的,毕竟长得乖,干什么都自带柔光buff,但离家去当练习生,绝对不是一件很乖的事情,除了他妈,没人认为这是一个正经职业,完全不如朝九晚五的搬砖讨生活来得好。在以前,他最多最多也就不睡觉在舞蹈室练到凌晨,自个儿练,大录音机震得地板响,镜子里的自己又瘦又小。他有一天实在憋不住,铁了心思往北京钻,妈妈最多也就资助他一张火车票,其他的得自己想办法。每个月工资就那么一点儿,公司包吃住倒是还不错,可北京的物价摆在那,他光是买糖果吃,都能削去好大一笔。公司对练习生的规章制度严,动不动扣钱,这时候,李英超从小到大那股子乖劲儿就派上用场了,不抽烟不喝酒不瞎bb,早睡早起不迟到不翘训练,老师压腿压到掰折也憋气咬牙不松口。他自知比不上几个哥哥,社会经验丰富,手上也有积蓄,钱被扣光了也能想办法弄到一点儿救急。李英超不敢,他也不能,他甚至还能从工资里再攒一点儿,像蚂蚁搬食物一样,一点儿一点儿省,防止有什么事儿自己一分钱也没有。省钱的习惯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,都说了,李英超刚来那阵子,屁都不懂一个,北京买什么东西都贵,喝水都贵,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,李英超东瞎买西瞎买,那小红包里装着的一千多一点儿没多久就光了。最后还是腆着脸找哥哥借了一百,剩下的日子才能勉强惨淡度日,到了第二个月,小孩儿才知道怎么样才叫省着用,什么样才叫合理合法地蹭吃蹭喝,这也是后话了。


他当时看岳明辉一脸社会油,看卜凡凡也是凶煞样,其他几个哥哥里有的傻有的人精,最终找上看上去还算好说话的李振洋借钱。这样,即使到时候还不上钱,还能和人沟通沟通,不至于被坑或者被打。天知道时间越往后走,反而是李振洋坑他打他的最多呢。


实话实说吧,李振洋打他坑他也是因为跟李英超太亲,亲得拉手拥抱打啵都不避嫌。但两人刚认识那阵子,李振洋就当李英超是很小很小,比自己都快小一轮,身高还在拼命蹿的瘦小孩儿。想想啊,一个水灵灵的弟弟低着头糯着声说,哥哥,我钱用完了,你能匀我点儿救急么,我保证下个月一发工资我就还你,谁能拒绝?李振洋拒绝不了,他看见李英超一脸委屈样,心底泛酸,不禁想起几年前自己和四五个哥们在昌平北校区艰苦生活的日子。那个周末李振洋难得没回去找朋友们浪·,反而带着小弟去吃了一顿铜锅,三盘羊肉一盘肚,几支啤酒,李英超只被允许喝两小杯。


火锅店门口有一家卖冻酸奶的铺子,李英超见了立刻向李振洋投来极度渴望眼神,李振洋的心软了一下,替小弟选一个大杯,撒了两把巧克力糖豆和一勺甜腻的太妃酱。


放现在,和李英超熟到可以给送厕纸的李振洋悔不当初,早知道李英超是这么一个小混蛋,他才不毫无顾虑地打开钱包去哄呢。


3.

周末放假,岳明辉回西城浪去了,卜凡基本都窝在网吧打游戏或者约朋友打篮球,李振洋发现李英超哪也不去,偶尔这里蹭蹭饭,那里皮一下,要么呆在宿舍,借博文的电脑上起点看小说或者刷b站,名胜风景区到没怎么去,不知道是懒,还是要省那门票钱。他记得小弟是河北沙河人,回去的车票都好买。李振洋问过小弟,周末怎么不回家。


“没钱呀,嘿嘿。”李英超大大咧咧地挠一挠后脑勺,“我即使有钱回去,也不一定有钱回来了。”


李振洋一下子就懂了,他们几个要不要回家,能不能回家,或者能不能回来,都不好说。


“想家么。”李振洋揉揉他的那头刚染成棕色没多久的毛,又蓬又乱,还扎手,没有帽子根本压不下去。


“想,想吃妈妈做的饭了。”李英超突然吸一下鼻子,到嘴边的话顿一顿,再用似乎很轻松的语气回到,“好久没回家里那条巷子走一走,我从小都要穿过那个地方去上学呢,还差点被人堵在那收保护费,还好你弟弟我跑得快,啧啧。”


李振洋突然想起大学同宿舍的一个南方舍友,开学第一天就嚷嚷着要回去。他老是念叨家后边的一个人工湖,不大不小,季节对了,甚至有天鹅会飞上湖的中心岛,特别好看。北京不常看到天鹅,他的这位朋友便独自一人坐地铁去北海公园看鸭子,再把鸭子想象成家后边的那几只天鹅。


“你知道北京也有一个沙河吗?”


李英超不解地看着他,“我在地图上看过,咋了。”


“要不我们哪天去哪里逛逛?从德胜门坐公交可以直接去,比坐地铁还方便,不用来回倒腾。”


“算啦,”李英超摇摇头,你不心疼公交钱我还心疼呢,再说了,那又不是我家。”


我去那做什么?


李英超没有讲这句话说出来,但李振洋明显地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。李振洋耸耸肩走开,没迈出几步,李英超突然叫住他,说了一句,谢谢你了,洋哥。


李振洋耍酷地摆摆手,让他别介意。


4.

李振洋一天到晚嫌弃他小弟嘚瑟,凡事儿欠嗖嗖,讨打,李英超嘴上也不得闲,他说李振洋天生公主病,什么事儿都不愿意自己做,讨价还价的本事特别高,心眼儿贼小。


“再吵?哥哥明天上班不载你了,自个儿摸夜路回宿舍。”


这是李振洋的常见威胁。


就拿骑着小电驴上下班的事情来说,李英超开不了,只能窝在后座,扒拉着他哥哥的腰,下巴搭在李振洋的肩膀上。小弟永远不老实,不是环在腰上的手瞎动去挠他痒痒,就是搁在肩上的下颌哒哒哒地打牙齿,李振洋的肩膀和后背又酥又麻,受不了了,就低吼一声小弟别动。


“就不,打我呀,略略略——”


李英超的嘚瑟从没有底线,就爱闹李振洋玩儿。李振洋无论是骑摩托骑单车都喜欢稳稳当当,生怕重心不稳磕地上。李英超在他背后倒腾地越厉害,李振洋连着油门把手的胳膊越直,车轮每每颠过一个坎,僵硬的肘关节都要嘎吱叫一声。偏偏这时,李英超往他耳根子上吹一口气,李振洋手一滑,车子差一点儿就要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子。


“李英超!”


李振洋很少直呼李英超的大名,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,直呼名字,怎么想都好像挺奇怪的,似乎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去认识一个陌生人,完全不如一声小弟来的亲切。李英超笑着喊他几声哥哥,李振洋能软出半杯水。所以,能从李振洋的嘴巴里听到李英超的大名,要不是李英超在人群里瞎跑跑丢李振洋找不到他才喊,要不,那就是李振洋对李英超动了真火。


李英超从李振洋的声音里听出窜天的怒气,心知惨了。车开到小区门口等门卫把杆子拉起来的空档,李英超立马跳着下车,可一步没迈出去,李振洋长手一伸,李英超连人带衣领被揪回来。


“还跑?”李振洋气不打一处来,抬起巴掌就是揍。


平常揍小孩,李振洋意思意思也就算了,李英超嗷嗷叫小半天,他也晓得放手。可刚才那一下真把他吓着了,车头的轮子一滑,整个车子跟着狠狠歪一下,在他身后哇啦叫的李英超在那一瞬间也失了声,环着李振洋腰的胳膊瞬间收紧。


感受到身后人微微发抖的怀抱,费力歪回车头的李振洋气不打一处来,在小区门口就将李英超一顿胖揍。刚刚实在太险了,那根电线杆子几乎擦着他俩的头皮蹭过去,指不定歪个几毫米,头就能咣地撞上去。李振洋车速来不及减,少则淤青,多则脱皮。李英超的皮就是让他头疼。


两人开打,都是李英超单方面被揍,他干不过188,护着头不被打脸他就很开心了。他这次也护着脑袋,也以为李振洋只是意思意思,没想到,李振洋是真的被吓出肝火,下手重得像锤子,李英超被打疼出几滴眼泪,心里也冒出无名火。李振洋再举起巴掌,李英超捉住他手腕,一把子推开,跑了。一边跑,他一边抽鼻子,李振洋这回下手太重,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。


你说,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,与真正的家隔着一个回不去,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哥哥能尽情撒欢任性,突然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身上,不留力气,不留情面,疼痛里盛满怒气,李英超没预料到这样的愤怒,脑子一断线,一委屈,撒丫子就跑开了。看着李英超喘着粗气跑开,李振洋的怒火也在霎那间停滞,他看一眼泛红的掌心,也不知道那一下子的自己哪来这么多怒气和认真。


他停好车之后走回宿舍,一开大门,李英超的运动鞋歪斜在玄关,小孩被子盖过头躺在客厅的床垫上,李振洋走到他身边也动弹都不动弹。李振洋伸手想拍一拍哄一哄小孩,转念一想,算了,别把人惯坏了,下一次还这么没皮没脸,出事了谁来负责,他堪堪将手缩回去,洗漱完便躺回床上闷头大睡。


第二天,李英超起的比以前更早了,在李振洋被岳明辉吵醒之前,小弟已经收拾好出门。起床气浓重的李振洋在狭窄的客厅原地转了一圈,挠挠睡得七棱八支的后脑勺,喊一句小弟,没人应。


“早走了。”正在厕所里刮胡子的岳明辉说。


李振洋心里不是滋味。


他和李英超都不是会主动去解决矛盾的人,别看差了七岁,他们的内心都是一样的死小孩,你不同我说话,那我也死都不对你开口。李英超和他上一节体能课,休息的空档李振洋躺在软垫上出喘成死狗,习惯性伸手去捞本应躺在身边的小弟,一捞一个空。李英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喝水,没过两分钟休息的,他再次站起来,绕着房间单脚跳。李振洋眼神好,他看见小弟脚踝附近的皮肤已经被绑上的沙袋磨红一大片。


那天,他们还是谁都没和谁说话,李振洋的心里仍然不是滋味,他是哥哥,这件事儿他认为就是李英超自己错了,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自己去道歉,他认为这是小孩子脾气,过几天消气了,小弟还是会屁颠颠跑来找自己得瑟。


结果是,他们大概有一个星期没讲过话,李英超把他当空气,别的哥哥对他说话时候也爱搭不理,练习的时候比以前更闷头了,于梓杰踏在他膝盖往两边压,李英超哼都没哼一声。卜凡跑来问李振洋,哥,你和小弟这是咋了,李振洋也学起了李英超的样子,闷着头,一声不吭。


最终,还是老好人岳明辉出来打圆场。一天训练完,李英超又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公司骑小黄车,岳明辉拦下收拾背包的李振洋,让他说清楚,到底发生啥事了。


“我前天还看见儿子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呢,你咋了他了,把小孩儿弄的那么难过?”


他和岳明辉站在路灯下解释了几句,顺便掏出烟,一人一支,沉默地抽完。末了,岳明辉拍拍他的肩膀,说,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在外头闯,年龄那么小,不容易,洋子,咱们这么多人,就你和他玩得最好,你能看着他就多看着他,别让小孩儿太难受了。


“知道吗?”岳明辉低声问他。


李振洋点点头,烟屁股扔地上,右脚跟轻轻一扭,连火带着光都灭了。


第二天又是周末,李英超没地儿去,捧着一本推理小说蹲在墙角,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,无精打采。李振洋难得没赖床,闹钟一响坐起来伸懒腰。随便收拾一下,他走到小弟跟前,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,那本深红色封面的小说随着李英超被拽起来,啪地一声掉在地上。


“李振洋你干什么?!”李英超憋着愤怒,想甩开李振洋锢在自己手上的力道,李振洋没放开。


李振洋一只手拽着李英超,另一只手熟练地开门,关门。


直到李振洋把李英超按坐在公交车上坐好,李英超问你他吗要把我拐卖到哪,李振洋这才舍得开口。


“沙河。”


“你!”李英超坐不住,想起身,又给李振洋按回去,“我不回去——”


“昌平沙河,”李振洋好笑地说,“坐好了,等会儿车一发动别又摔下去。”



5.

其实北京城那么多个区,都转久了,会发现没什么区别,到处都破破烂烂的,有的是年代久远,有的就是豆腐渣工程,妖风一刮,是个楼都得掉完半墙的皮。二环内不准修高楼,主道两旁的商家也不能弄什么夸张的灯牌,马路上跑着的共享单车和豪华跑车倒是新奇,几十年前和几十年后的东西混杂在一起,说不出北京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,许多人管北京叫做超大型的城乡结合部。


沙河也差不多,一个大型的城乡结合部。有一些孤零零的大商场大单元楼在高速路和地铁轨道两边杵着,靠近地面的高度散落有矮矮旧旧的房屋。公交车站周围挤着一圈圈卖早点的摊贩,李英超被李振洋拽着走几步路,终于知道喊饿。


“哥,我饿了。”肚子饿的李英超哪里还有脾气,可怜巴巴地说。


“知道叫哥哥了?”李振洋揉一揉小孩儿的头,“还以为你再也不喊你洋哥了。”


其实李振洋自己也没想好为什么要带着李英超来这儿,朝阳那附近一堆好玩儿的,更别说草场地旁边就是望京和大山子。可能是和李英超一起去过太多次,李振洋下意识地想带他跑远一点,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走走。李英超问他你这是要把我卖到哪的时候,李振洋也没想法,他看着李英超泛着水光的大眼睛,脑子里突然就飘出来沙河两个字。


虽然李英超从来没吵着说要回家,但在他提起家乡的时候,眼睛里的眷恋和矛盾是不会骗人的。真正的河北沙河在南边,昌平的沙河比起他们住的地方还要再往北去一些,也许是想用这个地名缓解一些什么东西,李振洋稀里糊涂地将李英超往这儿带。


不远处有几个卖早点的摊子,看样子是用报刊亭改的,一个铺面用一道墙分成两半,一半卖煎饼豆浆,一半卖烤串汉堡。李英超估计是在草场地吃煎饼吃伤了,看都没看那边,径直往另一家店点了一串羊肉串,一问价格,十块,他有点犹豫,又斜着眼瞅站在一旁的李振洋,鼓着腮帮子递过去一张十元纸币。李振洋心想这小孩儿又嘀咕啥呢,但也随他去了。


肉串现烤现卖,等了三分钟,李英超刚伸手去接烤好的大串,李振洋突然伸手拦住不让他接,小弟一头雾水。原来是老板看李英超半大不大的小屁孩儿好糊弄,用三块的鸭肉串糊弄他。李振洋冷着脸和老板理论,老板不认,他又拿出手机准备录像,说要放在网上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店有多黑,老板这才软下语气,说是他自己弄错了,最后在李振洋的威逼利诱之下赔了一个烤肉肉夹馍给小孩儿。

小弟憋着笑接过肉夹馍,咬一口,看李振洋什么都没吃,递过去,让他洋哥也咬一口。


就着小孩儿咬过的地方啃了满满的一大口,李英超啪地一下打在他的胳膊作为报复,李振洋就晓得这小孩儿心里的憋屈已经消没了。


6.

沙河没什么逛的,除了矮房子就破房子或者没房子,这一片儿说实话其实挺大的,敌不过单调,李振洋和李英超沿着主街逛,小弟嫌没意思,吵着要走。两个人在地铁站吵了半天,最后莫名其妙地坐上去八达岭的车。李英超突然想说去爬长城,想去居庸关,李振洋一巴掌拍灭了这个想法。


“去什么居庸关,你洋哥还在北服背单词的时候没给那个破地方坑惨了,要去咱们就去最正规的,去八达岭!”


居庸关不算近,八达岭比居庸关还要远上一些,天知道,懒惰之神李振洋是怎么有力气折腾这么久的。


八达岭长城的地砖还是那么陡那么滑,人也永远那么多,但李振洋小时候见过的小摊小贩已经被整治没了,八达岭的样子和他的印象已经难以重合,垃圾桶都做了彻底的翻新。不过也是,隔了一年的地方都不敢期待有多大的变化,何况是分别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呢。刻好汉章的地方被挪到山下,李英超说,等会儿下来了,他怎么着都要搞一个。


李振洋难得没嘲笑他。


地上太滑不好爬,李英超主动牵起李振洋的手,两个人一起爬上一个小山头,微微喘着气。下午的风不大,很柔和,骨头都要给这微风吹酥了。阳光微斜,砖石都染上好看的金色,李英超的鬓角也沾上这种毛茸茸的颜色。小孩儿趴在围栏上看风景,瘫着,一旁李振洋伸手替他拨开被风吹乱的刘海。


“哥,”李英超指着远处那座深绿色的山,“你看,那座山后头是我家的方向。”


李振洋说,弟弟,那是北边儿。



end.



家乡在南,你在北,我也在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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